读《细雪》

不记得在什么时候、是什么原因买了一本叫《细雪》的小说，买的时候也没有先看篇幅，要是事先知道小说分上中下三卷，总共有近四十万字，恐怕没有勇气下单。怕读长篇小说的心境一直没变，上一次读这么长的小说还在读大学，不同的是，那时手上捧着厚厚的一本 32 开纸质书，如今手握小小的手机，在通勤时还能看上几页，一点都不觉沉重。这大概是我能读完这本小说的一个原因。

另一个能读下去的原因是，我喜欢《红楼梦》，而《细雪》像《红楼梦》：

一是主角为家道中落的社会上层人士；

二是主角为女性（不得不吐槽一下，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社会习惯如此，几个女性人物的名字都是以“子”结尾：幸子、雪子、悦子、妙子、鹤子，初时分不清谁做了什么事，要翻来翻去查看）；

三是主线为雪子相亲，故事叙述得不紧不慢，却没有让人觉得可以跳过忽略的段落；

四是——后来才知道——作者的身世跟曹雪芹类似。

作者谷崎润一郎被誉为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，我此前没读过他的作品，对“唯美派文学”和作者也没多少了解。到网上查了一下，发觉《细雪》很独特，跟打在他身上的种种标签都对不上。

《细雪》不唯美，以幸子替两个妹妹张罗婚事为主要内容，十分世俗现实；不扭曲变态，举止最为出格的妙子，内心却率直而情深；也没有体现出“女性崇拜”，在描写几位女性主角的相貌时，没花多少笔墨，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只有几姐妹比实际年龄要年轻。

书名翻译成《细雪》，或许因此有人认为雪子和细姑娘（妙子）是书里的主角。我认为幸子虽然一直不是故事的焦点，但她才是主角。作者没有在书中表露出自己对人物的态度，只是借女性的视角写出一段发生在没落贵族身上的生活故事。

而故事的结局，就是人物的盖棺定论。

大姐鹤子跟其他姐妹的感情并不深厚，自从举家迁往东京之后，被生活所迫日渐舍弃贵族作派，最后“轻易不写信”的她，写来“满纸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琐事”，向幸子讨要旧衣服。

三妹雪子为人内敛、会照顾人、外柔内刚。对自己的事情——不论是姻缘还是希望离开东京回到关西——从不主动，历经相亲失败后最终嫁给要靠人接济的御牧，对这段安排依旧是磨磨蹭蹭、唯唯诺诺，但是身体一直很好的她直到出嫁依然在火车上拉肚子。

四妹妙子在几姐妹中受门第束缚最少，为人大胆、独立、自我、复杂。二十岁私奔、一脚踏两船、未婚先孕这些行为即使放在今天也很难接受。她的结局最为黯淡：“仿佛板仓和奥畑的怨恨在它身上作祟似的”，孩子刚出生就因为医生的失误窒息而死；本人在雪子满屋的嫁妆前收拾什物草草离场；为摆脱奥畑而与三好的结合，也很难说是一段良缘。

二姐幸子为妹妹雪子的婚事操心十多年，最终得到还算理想的结果；对屡次伤害自己和家族的妙子，始终不离不弃，最终也替她收拾好惹出来的事端；有明白事理、体贴自己的丈夫、活泼的女儿；局势日益动荡、家道不复以往，却还能留在关西故乡、每年循例赏花看剧。

对比姐妹四人的结局，幸子是最好的，这大概就是作者的人物偏好吧。